Saturday, October 25, 2008

北砂行(四)雨夜中的巴各拉兰

烛光中的巴各拉兰小旅店外的咖啡店

2008年10月6日

“你们古晋人就只知道巴里奧。”在去巴各拉兰路上,遇上人家问到
巴各拉兰的目的,我只能告诉他们,巴各拉兰是我昨天才从老越的朋友SIISUONG口中知道的。
“那你去过巴里奧吗?若你认识巴里奧,你更应该认识巴各拉兰。”路上的人总是骄傲的这么说,后面总还要加上一句:“我们的米不输巴里奧呢!”
我对砂拉越认识的贫乏,让我感到无比的羞愧。在同一片土地上生长的人却对这里的一切完全没有认识。对于巴里奧我也只是看到超级市场中赫赫有名的巴里奧米,这米一再刷新着我的记忆。其他方面就是在教会中常听说有许多的牧师、传道有在那山上传道。

这一天早上,SIISUONG带我去吃有好吃的猪油渣拌的干盘面后,我们就去车夫聚集的地方打听上山的车子。与一个龙巴望的车夫罗伯谈起,他说他可以送我上山,我们议了价,单程RM100,拿了我们的电话号码说是出发前通知我们。SIISUONG于是和我在饮恨南市的店里等
,我在店里上网回应论坛上的帖。这么一等就等到将近十点,“他会不会放我们飞机?”SIISUONG说着又出去打听上山的车子。罗伯真的跑了,没有通知我!SIISUONG又和我一起去车夫聚集地等,问了一辆铃木小货车的车主,他答应了。SIISUONG又陪我就近在咖啡店等,怕在路上又有延误,SIISUONG叫我在咖啡店用了午餐。吃东西我从来不挑时间也不挑食物。七点钟吃的早餐,十点钟再吃一餐因应不可知的路程,这不是问题。天下起了小雨,也不知中间拖拖拉拉了什么?车子一直到一点钟才开跑。司机路上又是添油、又是回他居住的废铁厂洗澡换衣,我们一直到一点半才上路。这个时候天色放晴,这,是山区暴雨来临的前兆吗?

EMANUEL
车子走走停停,2:20PM,因为引擎冒烟了,散热器显然有问题,司机以山沟的水灌入散热器內,休息一阵才上路。4:15PM,也许是左前胎有动力传送的问题,司机又在美丽的中途站休息。我是游客,不赶时间,没有压力,所以司机爱怎么修车我都无所谓。在这里我才发现原来车上共坐了六个剩客,车內是前座一人、后座四人,在载货的车斗还坐了一个龙巴望村庄的小孩,看年纪应该只是个小学生吧!让我很惊讶的是,那晚八时我们到达巴各拉兰小旅馆时,这小孩就只身一人走回龙巴望。前座的是一个妇人,坐在我左边的是一对在巴各拉兰实习的医生情侣,右边的是一个龙巴望老伯。我后来去龙巴望还在他家阳台坐着聊天。

坐在车斗的龙巴望族小孩

龙巴望族勇敢的小孩,就是他在晚上八点星月无光,大雨倾盆的时候从巴各拉兰高原赶回龙巴望村

雨不客气的下着,山泥沿着低处奔泻,路往那一个方向倾侧车子就往那一个方向滑行。司机高超的四驱技术、高科技高性能的汽车引擎和车下强悍的蜈蚣轮胎只能不断矫正行车的方向。大自然的神威让骄傲的人类在进入廿一世纪的今天还是不得不谦卑低头。
我们的车有两、三次在一边是山壁一边是山崖的地势下山的时候,车头必须对着山壁猛冲。因为和(音霍,在这里是混合的意思)着山泥的雨水从山壁的方向将我们的车往山崖的方向送。这松紧之间如何调度我也不清楚。只见我们的司机冷静明快的忽而加油、忽而換档、忽而左旋、忽而右转,不一而足,这中间的拿捏只为了在 大自然的巨力下乞取方寸间的动静。在车里的我,看着这一切觉得很是刺激。车子的吸震器很不错,椅子也舒服,重要的是我看路的时候也看到车窗上贴着的EMANUEL!


危险的路况过了,手机的摄影功能才被开动


本来是一辆辆单独绝尘行驶的四驱车,渐渐的靠拢在一起。因为大家都没法走快了,不论是上坡下坡都要一再的判断车头该往那一 个方向使力。在一堆烂泥中要判断那一条车辙不会打滑。是的,在山道中最安全的路就是压着前一辆的车辙行走。因为虚浮的烂泥已经被前一辆车的蜈蚣轮刨开,下 一辆车就能抓住底下比较坚实的沙石前进。被刨开的车辙在雨中看起来就是一条条积满泥水的沟渠。都市人开车遇上积水的漥地必然避开,往窿起的高地行车,主要 是怕被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车。但是在这里,这样开车却是危险的。因为那些看起来像是路面的窿起黃泥,其实是前面车子刨开的虚浮烂泥。车轮压在上面就会被一层层的烂泥覆盖,烂泥包着烂泥,烂泥磨着烂泥,车子就完全僵住走不了了。

在这种路况下在前面带头的司机显然十分吃力。本来我们的车是排第二的,前面的司机也许是精神上太累了。不久之后,在山道上挤向一边让出山道让我们剩坐的这辆车带头。一带头,我们的司机就明显的没有那么轻松。在跟车的时候,我们可以在后面参考前面的车子如何跨过一个一个的难关。但是走在前面的就只能凭经验判断,司机不断的停车思考、计算,我们走过的路成了后来者的参考。我想司机也在心里时时念着EMANUEL!

在巴各拉兰医院,放下了实习的医生情侣。由于雨仍然不停的下,医生情侣交待了天亮才将行李送到医院就走了。

约8PM,“原来我们到了!”我心里想。我从来不曾到过巴各拉兰,也不曾见过照片,只有在来前一天听SIISUONG提起这么一个地方。身为老越人,SIISUONG自己也不曾上来这个离老越不过六小时车程的小村。后来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只能看到几根蜡烛恍动的火光和许多的人影,还有两只手电筒的灯光。
“怎么看起来像是香港电影里黑社会在买卖白粉的情节?”我心里想。
司机在和外面的人聊了一会儿就关了引擎下车去了,也没有招呼我们车內的人。因为大雨还在不停的下,我也听不到车外的人在说些什么。
前座的妇人和我身边的龙巴望老伯都没有下车。也许是下雨的关系,也许这里还只是一个中继站,也许他们想去的地方还没有到。总之他们都不下车。
在雨夜中,黑云呑噬了地上赖以照明的微弱星月之光。极目所见,我只能依稀看到有烛光的地方有许多黑影像在坐着聊天也有黑影在走动。其他的地方就是一个黑字,连自己近在眼前的手脚也看不见。被大雨和乌云阻隔了听觉和视觉。忽然,一只火柴划破了黑暗,身边的龙巴望老伯竟然在封密的车厢內抽起他那浓烈呛人的土烟!我受不了烟味,开了车门吸了一口凉快的空气,问那老伯:“这是那里?”
“巴各拉兰!”他吐了一口呛得我快窒息的浓烟,淡淡的说。
“你知道这里的旅馆在那里吗?”在山道中颠波了半天我只想安顿下来睡一觉。
“前面有一间。”我看到一点烧着的烟丝动了一下,应该是他的手夹着烟往前指了一下。前面,也是一样的漆黑。
“这里都没有电流的吗?”我带有可连续照明70个小时的手电筒,没有电流的地方真是很不方便。但是没有电流还是让我很兴奋。
“有的。”龙巴望老伯惜字如金,不论我问什么总是有问有答,但总是淡淡的。他这样的问答让我听了好像懂又不是很懂。
“但是,为什么他们都不开灯?”我想大家都会这样接着问。
“我不知道。”又呼了一口浓烟。
“你不是这里人吗?”我问。
“不,我住在龙巴望。”
“龙巴望?”
“对,那是另一个村庄,离这里不远,比这里大、比这里高、比这里凉,你可以过去玩玩。”提到他的家乡他好像比较来劲了。
“那里有电吗?”我问。
“有。”能用一个字回答的他绝不用第二个字。
我开始对龙巴望好奇,以至于第二天动身去龙巴望,主要就是与这位龙巴望老伯在呛人的车厢中长谈的结果。
我强忍那令人窒息的烟味与那老伯在车內聊天,不时在门逢边上透一、两口新鲜空气。
“我想上厕所,只能在车外附近解决了吧?”我随便问。
“不需要。。。”他说,出奇的他加了一句:“里面有厕所。”发亮的烟丝往烛光那里恍了一下。
我穿着防水外套带着手电筒下车,一下车我的鞋子就泡湿在泥水中。走到有烛光的地方,那里有许多人在吃喝聊天。告诉了他们我的目的,就有小孩引领我去厕所,那小孩开了一道门向黑暗中指了指,算是告诉我厕所的所在地。由于乡下建筑用的是大自然的木、竹、石材料混合少量的洋灰建成,没有上漆。表面并不如市区建筑平整,更不会反光。手电筒的光波被长长的黑暗空间吸收,陌生和黑暗造就了神秘。我经过一个长廊,墙上挂着结着蜘蛛网的照片,好几只两尺半长的古代积尘巴冷刀,地上放着杂货,还有一个。。。现代化的四人睡帐蓬!。不谐调又造就了诡异的感觉。建筑的后段左右各有一间房间,从打开的门缝中看,依稀可以看出里面有床位。过了这两间房间才是厕所,中间横了一条两公尺宽的过道。凭经验知道这里有厕所,主要是因为这一带比房间那边湿,不是因为厕所的味道。厕所很清洁,没有异味,也没有可怕的东西,但是漆黑的四周,陌生的环境让我不是那么自在。

回到车上,前座的妇人向我借了手电筒也去上厕所。她回来,轮到龙巴望的老伯,他说要去前面他提到的旅馆看那里是不是有电流供应。
“没有。”他冒着雨回来,还是那么淡淡的。

我决定去有人有烛光那里坐,虽然没有认识的人,也强过呆在车里吸那令人窒息的烟味,因为龙巴望老伯一上车又开始点烟了。

一上去那里就有人叫住了我:“早上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白光的手电筒刺激得眼瞳一时无法放大,烛光中我一时不能会意,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叫错了人。
“我是罗伯!”他马上告诉我。原来是早上放我飞机的司机。
“你什么时候回?下山的时候我一定可以送你。”罗伯一再保证什么似的。
“没关系,我三天后才回,若可以我一定用你的车。”我在椅上坐了下来。
“谢谢你!”罗伯说。
“喝?”咖啡店的女子走近来问。
“咖啡乌。”自从几年前看了杨艺雄的大作[钓猎婆罗洲]后,我都喜欢在野外冷冽的寒风中喝热腾腾的咖啡乌。
“要吃的吗?”那女子又问。
我不知道山上有什么东西好吃。
“跟他们的一样。”想了想我说。大家能吃的我一定也能吃!
在等食物送上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司机原来也就近坐着吃喝。他告诉我雨下得太大,明早天晴才将行李起出来给我,因为车上还有许多其他的货。

山上的咖啡味道很好,咖啡是连渣泡的,没有过虑。这很合咖啡店粗犷原始的陈设,让我很喜欢。那食物是马来西亚最受欢迎的美极咖喱快熟面加一只煎蛋,这实在太有风味了!我在烛光下吃了一顿不算浪漫的晚餐。偶有虫子飞进我的面中,我就将味道不好的虫子挑掉,没什么味道的虫子吃掉。

饮食饱足,我才知道这里坐着的主要都是上山的车夫,他们在这里饮食也在交流着路上行车的险况。坐在那里伴着雨声,听他们在烛光中大声说大声笑,真是一副奇特的景色,有一种不真实的亲和。我见到龙巴望的老伯也进来,就和他聊起。
“今晚你可以住在这里,我住那边,我是认识那里的老板的。”他说的那边就是一个方向,对巴各拉兰没有认识的我,只知道他打算入住另一间旅店。
在他的饮食送来的时候,我告诉店家我想投宿。议了价,一晚RM25。老板娘亲自带我上楼入住11号房。房里已经点着一根蜡烛。在房里我挂起湿漉漉的防水外套和衣服,吹熄了灯,就睡了。那床干爽干净,还有太阳晒过的香味。全黑的夜,我一觉到天亮。

途中休息的亭子


山地轮胎

车夫自己用刀切割出来的胎纹,可以用久一点,省钱

SIISUONG说的有蜈蚣印的蜈蚣轮胎

在老越吃的,猪油渣干盘面,营养丰富

车子的前窗

中途休息,司机忙着修车轴

前半段很好的山路

送我上巴各拉兰的车和司机,蓝衣牛仔裤那位

带上巴各拉兰的一切食物、药物和衣物


后记:
EMANUEL是一个以色列的拼音字,音:以美,前两音是重音,后面两尾音渐弱。中文一般以“以马內利”书写。EMANUEL的意思就是“神与我们同在”。


北砂行(四)雨夜中的巴各拉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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